明明你对所有人都包容备至,为什么偏要拉自己去吃那个变质的蛋糕。
纪延廷像一块沉默的石头,目光愈发沉了下去,内心擅自给禾乐下定义。
禾乐,跟别人也没什么区别。
一门之隔,宴会厅奏响热闹的祝歌,两人的长廊不发一言。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禾乐放开他的手,纪延廷双脚被钉住,最后一个站在他身旁的人也走了。脏污的口袋巾掉在地上,他什么都抓不住。
千万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咽喉,收紧,声音随着妈妈的坠落飘远。他喊不出来,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看着乌鸦和鸥鸟落在妈妈的尸体上,看着海边怦怦怦绽放庆祝烟火,看着玻璃窗内的宴会厅觥筹交错。
一切的热闹与冷寂都与他无关,又都与他息息相关,他只是一块石头,多了个观察的本能。
嘭——第一簇烟花绽放,禾乐回来了。他抓住冰冷得僵硬的手,带纪延廷逃离虚假牢笼。
沙滩上空无一人,不时吹来的风卷着海水特有的咸腥气。禾乐把纪延廷按在沙滩上坐下,不准他回头。
面对着浓墨深渊般的天空与海面,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哒的一声——打火机的声音。身体里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思想从过往沼泽抽离,纪延廷无言地笑了笑,这个笨蛋又在转动脑筋了。
“好了,你可以转身了。”禾乐说,随后催促,“快点快点。”
纪延廷深呼吸,恢复冷酷表情转过身,仅一秒,冷酷面具破裂,尚未调整好表情就又被催促,“蜡烛要灭了!”禾乐用单薄的身子挡着风,小心翼翼护着蜡烛,还有“蛋糕”。
伴随着庄严的弦管乐背景音,禾乐加速跟唱生日歌,马不停蹄让纪延廷闭了几秒钟眼睛许愿,吹蜡烛,终于松懈下来。
“这也太大风了。”他一边说,一边拿着小树枝在沙子蛋糕旁画“切件蛋糕”——没有甜腻味儿,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奶油装饰,就只是一滩沙子。
纪延廷像被沙子迷了眼,偏过头眨了好几次眼睛,随后掏出手机对着面前的沙子蛋糕拍了张照,才把蜡烛从地上拔出来。
禾乐圆圆的大眼睛倒映着漫天星光,闪亮且真诚,“生日快乐,纪延廷。禾乐独家手工定制蛋糕。”
“为什么?”
禾乐很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是你的生日啊。”
沙子做的蛋糕,变奏的生日歌,不为了什么别的,就只是因为他的生日而已。
海浪翻涌,心潮以同样的速度以及力度拍打胸腔,银白月光盈盈撒下光尘,纪延廷不动声色压下莫名悸动,心口不一说着挑刺的话,“比你画的朱元璋好一些,至少看得出来是蛋糕。”
禾乐哼了一声,把树枝递给他,宣布:“好了你可以吃了。”
纪延廷接过,碰到他的手指,顺势挠了挠他的手心,“谢谢。”拿着树枝一点点拨动沙粒掩盖“切件蛋糕”,就像真的在缓慢把蛋糕吃掉一样。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禾乐问。
纪延廷缄口不语。
“好吧,说出来不灵,你还是别告诉我了。”禾乐埋头在西服口袋掏了掏,手握成拳,让纪延廷伸手出来。
“什么?”
“你先伸手。”
纪延廷伸出手。
“生日礼物。”
禾乐的声音与被纸巾包着的草莓一同掉落,他觑着纪延廷的神情,见他沉默了许久都没动。解释道:“我知道你生日的,但是不知道今天是来你的生日宴会,礼物放在家里了想着周一拿给你。不喜欢就不要这个了,这是我......”
猝不及防的,纪延廷掐了一把禾乐的脸颊,“谢谢。”
“......不客气,你不吃吗?”
纪延廷深深看着他,抓着草莓缓慢咬了一口,鲜红汁水顺着修长指节流下。禾乐下意识举起纸巾帮他擦,四目相对,草莓味萦绕着两人,甜得让头脑发昏。
禾乐不自然地收回手挠了挠脖子,东张西望了下,说:“好像要结束了,我们回去吧。我刚刚跟妈妈说见到同学去打个招呼,已经出来很久了。”
“嗯。”
纪延廷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浓重的暗影,遮掩了眼底汹涌澎湃的情绪。他没说的愿望是——希望一直和禾乐当同桌。
两人沿着小石子路回去,经过美术馆前的草坪时听见有人在争吵。禾乐好奇探头看了两眼,压低声音惊讶道:“好像是你哥哥。”
闻言,纪延廷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