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阳非常猛烈,那人双颊晒得通红,无端让他想起了点点的腮红。那人问第六考场怎么走。纪延廷横眉冷对,他软下声又说了一遍,“我是别的学校的,被分到荣德考场,有点分不清每个建筑对应的序号。”
纪延廷扫了一眼他的准考证,冷冷地说:“大阶梯上去左手边那栋,二楼正数第三间教室。”
“好的,谢谢你。”
本以为只是一次意外的问路,没想到上了高中居然跟他做了同桌。傻乎乎凑上来,叽叽咋咋话又多。他以为禾乐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好奇,又或者是讨好。
无所谓,反正就一学期,或许不用一学期,相处几个星期他就会受不了自己跟老师申请换座位。
每天坚持上学的唯一理由是去钟楼,因为那是妈妈的设计,她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作品。可是钟好像变慢了,上去修理架看的功夫,突然有人爬了上来。
又是他。
跟点点一样喜欢追着彩点玩,幼稚。
他好像有特殊能力,无论在钟楼还是在天台,或者是在海廷美术馆妈妈自杀的那个露台,他都有办法找到他。
纪延廷拉下被子,露出睡得红扑扑的脸,再三思虑后微微低下头碰了碰毛茸茸的发顶。四肢百骇过电般酥麻,双手握紧拳,他把被禾乐舍弃的那条被子拉过来把他团团围住,随后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人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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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又跟纪延廷说了许久的话,身体万分疲惫,禾乐睡得很沉,手机响了三四遍才把他吵醒。一看时间,上午十点,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爸爸!”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左右搜索不见纪延廷踪影,心底暗暗埋怨,居然上学不叫他。
禾清培打电话过来说这几天给他请了假,让他休息好再上学。
“没事的,我好多了。”
“乖,听话,放松一下心情再回学校。昨天那伙人已经被抓住了,爸爸和妈妈暂时还不能回去,也不好一直麻烦纪延廷,稳妥起见等下让舅舅去接你。”
隔壁的健身房传来拳击声,禾乐推开门,纪延廷停了下来,问:“怎么了?”
禾乐看着他,对禾清培说:“我先想一下。”
挂断电话后,禾乐询问意见一样略显紧张的口吻与他闲聊,“今天开学典礼,你怎么没去学校。”
纪延廷一边摘护腕绷带,一边朝他走来,说:“无聊,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跟着他走到厨房,见他拿出冰水就往嘴里灌,禾乐小声说:“我也想喝水。”
纪延廷扫了他一眼,从消毒柜拿出杯子,给他装了杯温水。禾乐接过来,握着没动,慢吞吞地说:“刚刚是我爸爸给我打电话。”
“嗯。”纪延廷垂眼看着手机点餐。
禾乐接着道:“他让我去舅舅家住几天,直到他们回来,晚点舅舅就来接我。”
确认订单的动作凝滞,纪延廷抬起头,“在这儿待着不舒服?”
禾乐支支吾吾,“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纪延廷放下冰水,粗鲁地把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就你那吃得比点点还少的胃口,能麻烦到哪儿去。”
“我还挑食呢。”禾乐贴近,“点点都不挑食。”
“怎么,挑食还要我帮你挑出来?爱吃不吃。”纪延廷把手机扔给他,让他自己点菜。禾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仿佛很高兴可以肆无忌惮点菜,“谢谢你啊纪延廷。”
吃过早午餐,禾乐打电话给禾清培,但是负责对话的是纪延廷。短短几分钟的通话结果是,在他们回来前,禾乐可以暂住在纪延廷家。
禾乐忍不住欢呼,纪延廷瞥了他一眼,调侃道:“跟我一起上学放学这么高兴?”
禾乐压下唇角,嘴硬,“我高兴可以多睡十几分钟,还可以每天跟点点玩儿。”
话罢,他催促纪延廷去学校,大条道理,“你又没有请假,不要旷课。”
“我旷课还少吗,不去。”
禾乐着急道:“我好不容易赶完了寒假作业,一定要交的,那我自己去。”
“回来。”纪延廷喊住他,瞅着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烦躁说:“我给你交。”
禾乐欢天喜地地去拿作业,收了一半,听见外面门铃响,过了一会儿,纪延廷领进来一个人。
“脱裤子趴床上。”
禾乐僵硬地转过身,“什......么?”
纪延廷理直气壮态度强硬,“你昨晚不是摔了屁股,让医生看看。”
禾乐惊恐地拽住裤头,“不用,一点儿事都没有。”
“你又不是医生。”纪延廷啧了一下,跟医生说:“你给他看,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