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渐渐长大,长出更多的力气,打扫陵墓变得简单了许多,守卫们也懈怠了许多,几乎不再看守他,他便有了空闲跟随修建陵墓的工匠学习雕刻,打发无聊的时光。
工匠问他想学习什么雕刻,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小兔子,第一次是做木雕,他生疏地用刻刀慢慢雕刻,刻出一只丑丑的小兔子,耳朵还被他不慎削掉了一只。
渐渐地,他刻得越来越熟练,做出了许多栩栩如生、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多是便宜的木雕和石雕,也有几只玉雕小兔子,是他攒了一点银钱,托工匠为他买来了一块玉石作为原料。
为了刻小兔子,他的手被刻刀划得伤痕累累,可是看着这些伤口,他不仅不会害怕,反而感到了一丝愉悦,因为他会想象着荣妃和三皇子浑身是血地倒在他脚下的样子。
他从未有过一天忘记这些仇恨,这也就是他从不雕刻母后和兄长的原因。
只有在雕刻小兔子的时候,他才会享受到一时半刻的宁静,而其他时候,他总会身处在地狱的火焰中,被仇恨之火焚烧,时时刻刻都处在莫大的痛苦中。
他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直到十岁这年,工匠在修葺陵墓的时候挖到了一本古书。
这本古书不知被埋藏了多久,一直被妥善地收敛在宝匣之中,除了内页的纸张微微泛黄,依然崭新如初,被保存得十分完好。
工匠们出身贫苦,基本没人识字,就把古书送给了他,他打开书卷,只读了几个字,就立刻感受到书中的文字充满了阴邪诡谲的力量,瞬间头痛欲裂,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本古书就是记载着邪异巫术的秘卷。
从此之后,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可他并不后悔。
正是依靠着巫术的力量,他才能重回皇宫,与卫淮重新取得联络,和他里应外合地逼宫篡位,将所有的仇人全部凌虐致死。
那一夜,皇宫火光冲天。
长乐宫的玉阶之下,尸骨堆积如山,血腥气浓郁得令人作呕,魇魔们瘦长的黑影游荡在宫殿之中,搜寻着剩余的活人。
他提着先帝的头颅,浑身浴血地走出大殿,冷月高悬,凄厉鬼魅,映照着这片人间地狱,卫淮提着滴血的剑跨过尸骨,率领着大军向他俯首称臣。
他将先帝的头颅从高高的玉阶上扔了下去,昔日不可一世的帝王被他亲手肢解,到死都没有合上双眼,头颅自御道滚落而下,蜿蜒出狰狞的血迹。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的心中却一片凄冷,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只想起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的小兔子过得还好吗?
第45章
这天晚上, 贺兰寂和绮雪难得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相拥而眠,陪伴着彼此。
绮雪变回兔团, 乖巧地趴在贺兰寂的胸膛上,软乎乎的兔耳朵搭着心口,聆听着贺兰寂沉稳有力的心跳,他渐渐平复了悲伤的情绪,陷入了香甜的沉眠。
梦中,他似乎看到了暗淡的月色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形单影只地行走在旷野中,手中握着小小的玉兔雕刻,宁静而孤独, 一直走了很远很远。
……
过了两日。
绮雪难得起了个早,与贺兰寂一道吃过早膳,便梳洗打扮一番, 准备参加青郡县主的宴会。
县主的封号是“嘉宁”,她因为身份不高, 在上京认识的人也不多,原本只是想举办一场小型宴会,给绮雪送去请帖也只是出于对他的尊敬,其实没有想过绮雪会来。
所以在收到绮雪将要赴宴的消息后, 嘉宁县主诚惶诚恐,连夜重新规划了新的宴会。
而其他宗亲贵族听闻了这个消息,原本对这场宴会不屑一顾的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地争夺请帖,不惜出千金求购,甚至派人强抢, 都只是为了见绮雪一面。
更聪明的宗亲则是主动求见嘉宁县主,表示愿意赠金赠人,协助她筹办宴会。
嘉宁县主财力不丰、经验不足,正苦恼于刚如何办一场漂亮的宴会,见状当即答应下来,是以这些宗亲无需抢夺,轻松地得到了参加宴会的资格。
几经周折,一场盛大奢丽的春日宴就这样准备妥当了。
春日宴的地点位于上京城郊的一座庄子,庄子依山傍水,修建得繁奢绮靡,瑶草琪花掩映着玉楼金阁,中心是一片宽湖,水面上泛着数条华美的画舫,歌女们坐在舫中弹唱,随水波而动,整座庄子处处都能听见婉转优美的曲声。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柳烟花雾的好时节,春光和煦,绮雪为了应景,特意换了一身冰台色的衣衫。
柔和的淡绿与他腕间的玉镯交相辉映,将他衬得越发长发如墨、肤白胜雪,清丽纯洁得如若不食烟火的仙子。
他的美超尘脱俗,被董原搀扶着走下马车时,连美丽的春景都沦为了黯淡的陪衬,不少人失神了刹那,这才想起向他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