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迟认出了玄阳和卫淮的脸,一股寒气直冲头顶,他骇得四肢发麻,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不是没见过食人妖魔吃人的场景,可眼前的两个却都是人的模样,而且都是他认识的人,一个吃掉了另外一个,被吃的人甚至还活着。
这种极度惊悚的恐怖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桑迟听到自己的牙关打着冷颤,冷汗随之流入了他的眼睛里。
他很想逃,可他的四肢已经完全软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圣君为什么要吃了卫淮?
那自己呢,自己目睹到了这一幕,圣君会不会也吃了他?圣君以后也会吃掉阿雪吗,阿雪又该怎么办,要是他知道卫淮被圣君吃了,他还会嫁给圣君吗?
玄阳凝视着地面,地上有卫淮的鲜血,也有他刚才死去的时候所流的血,而这里刚好有一块小小的凹地,大量的鲜血流入凹坑,汇聚成了血泊,就像一面镜子。
他忽然笑了起来:“对了,你不是想见阿雪吗?可以,我成全你。”
他提起卫淮的头,将他拎起来,扔到血泊边:“这些血水正好可以施展水镜术,你可以在镜中看到阿雪,而只要你发出声音,阿雪同样能看到你。”
玄阳轻轻一点,血水变成透明的水镜,映出了远在大荔山的绮雪。
兔团和绿香球玩水玩累了,一兔一鸟正趴在溪边的干草丛上,懒洋洋地晒干湿漉漉的绒毛,绒毛已经半干了,兔团仍然是蓬松的一团,两只前爪揣进怀里,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流动的溪水隐约映照出了水镜另一端惊悚的景象,但快要睡着的他们都没看见。
阿雪……
卫淮失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瞳孔涣散失焦,映照出毛茸茸的小兔子,却微微亮了起来,贪婪地汲取着心上人的模样。
“要跟阿雪说句话吗?”
玄阳剜下卫淮的左眼,卫淮死死咬紧牙关,忍住眼睛被取走的剧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他不能让阿雪看到他这副模样,会吓坏阿雪的……
他能不能跟阿雪说话并不要紧,只要知道阿雪平安就够了,至于他自己……无所谓,陛下他们一定能找到阿雪的,因为他已经让照影去……
卫淮眼中的光消失了。
玄阳取下了他的另一只眼睛,他的脸上只剩两个漆黑的血洞。
“还不跟阿雪说说话吗?”玄阳微笑,“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你永远见不到阿雪了。”
可卫淮依旧一声不吭。
一直到气息断绝,他都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甚至没有移动过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水镜另一端的兔团睡得香甜。
玄阳隔着水镜,抬手描摹着兔团的形状,眼神温柔似水。
他吃了很久,直到夜色朦胧,才撤去水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双唇。
雪白的骨架间,有一颗染血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玄阳拿起这颗心脏,借着月光打量:“这就是你对阿雪的真心?”
“真是不值一文。”
他随手扔了心脏,心脏在地上滚了几滚,沾满了血水和泥。
玄阳弹指甩出一团火,将血、骨架和脏器烧成了灰,至于那颗心脏,他没有管,不值一文的东西就应该在人世间慢慢地腐烂。
处理好一切,玄阳的目光落在了一边的麦田,莞尔道:“还不出来见我吗?”
“……”
片刻后,麦田的缝隙间出现了一只火红的狐狸。
他穿过麦穗,皮毛染上了浓重的血腥气,令他浑身一颤。他不敢抬头望向玄阳,全程都是低着头靠近,匍匐于地,向玄阳行礼:“弟子参见圣君。”
“起来吧。”
玄阳温和地说着:“别害怕,我吃掉卫淮只是修行所需,不会这么对你,更不会这么对阿雪。”
“多、多谢圣君开恩。”
赤狐起身,四爪微不可察地发着抖,玄阳俯身,手掌落于赤狐的头顶:“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吃了卫淮的事告诉阿雪,桑迟,你能做到吗?”
赤狐颤抖得更厉害了:“弟子、弟子……”
玄阳语气舒缓:“我知道你喜欢阿雪,怎么,难道你和卫淮一样,也对阿雪有一颗真心吗?那么你这颗真心又分量几何?”
赤狐深深地埋下头:“弟子不敢,弟子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阿雪……”
“好,我信你。”
玄阳道:“放心,我不杀你,待你继承大荔山的山主之位,想必经常和阿雪见面,倘若你死了,阿雪会为你伤心难过,我不希望他将他的精力分给除我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