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桑迟。
兔团有点发愣,呆呆地望着他,桑迟迅速收敛起见到他的喜悦,很严肃地对他说:“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睁大眼睛愣住了。
雪白的毛团“嗖”地冲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里,哇哇大哭着流出了眼泪,打湿了厚厚的狐狸毛。
赤狐被他的泪水吓得六神无主,两只前爪都是麻的,慌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哄了:“你哭什么?怎么了?好了好了,别哭了,天又塌不下来,有什么好哭的……”
兔团泪眼汪汪地抬起小脑袋:“和天塌下来也差不多了……”
桑迟哪里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心疼得要死,立刻变成人形,将兔团托在了掌心上。
由于没有手帕,他便撕下一块中衣的布料,用柔软的布料给兔团擦掉眼泪和露水。
“慌什么,天塌下来也有个子高的顶着,还轮不到你这只小兔子发愁。”
桑迟轻捏他的粉鼻尖,怜惜又无奈地说:“哪怕头顶的天现在就要塌了,我这个个高的也来了,你还怕什么?说说吧,你到底发什么愁,还让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出来到处乱跑。”
第120章
桑迟和兔团说着话, 忽然想起什么,单手抱着软乎乎的毛团,另一只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盒糕点, 掰开半块喂到兔团的三瓣嘴边。
“吃吧,先吃饱了再说。”
他从上京赶回大荔山,尽管一路上心情沉重,但还是改不了旧有的习惯,身体很诚实地买下了不少兔团会喜欢的东西。
以前他和绮雪关系很差,这些东西他从来没自己送出去过,都是假借别人的名义, 用各种理由辗转送给绮雪。
久而久之,几乎尽人皆知他喜欢绮雪,除了绮雪本人。
他知道自己在绮雪眼里是只很差劲的狐狸, 没有谁会比他更讨厌了,而他仗着自己年少,以为自己和绮雪还有数不尽的时间, 足够他挥霍,便一直没有考虑过向绮雪坦露心迹。
直到绮雪另嫁他人, 他才知道后悔。
不过他坚信绮雪最后还是会回到大荔山,贺兰寂就是个凡人,寿元相当有限,等他死了, 绮雪只能回来,区区几十年而已,他还等得起。
“呼……”
月光清冷,凉风吹过浓密柔软的草丛,散发出青草的芳香。
桑迟垂下眼眸, 静静地看着兔团蜷在他怀里啃点心。
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真是幸福,不知道什么是忧、什么是愁,最大的烦恼也就是“阿雪今天又不理我”这样的小事。
他多想回到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只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桑迟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替兔团拭去眼尾的泪珠,问道:“你为什么要哭,圣君怎么没陪在你身边,你们吵架了?”
兔团咬着香甜的枣泥,闻言吸了吸湿漉漉的鼻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在得知玄阳黑暗的那一面后,他的情绪就已经接近崩溃了,他无法接受这就是自己信仰了百年的神灵,这让他觉得自己特别不堪和愚蠢。
更残酷的是,他竟然还要嫁给如此冷血残暴的神灵,与祂一同践踏着无数生灵的尸骨,共享染满鲜血的力量和永生。
他真的做不到,也真的好想逃。
可是不行。为了陛下,为了大荔山千千万万的妖族,他不能逃,而且必须隐瞒这个真相。
他一直强撑着,不敢在圣君面前哭出来,可不知怎么,在见到桑迟的一刹那,他忽然就撑不住了,只想躲进对方怀里好好哭一场。
面对桑迟关切的目光,兔团乌黑的眼珠如若水洗,泛着清澈的水光,满含恐惧和哀伤,却说不出只言片语。
最终他低下头,沉默地啃光点心,舔了舔桑迟掌心中的点心渣,闷声说道:“没什么,别问了,就像你说的,天塌不下来,我也死不了。”
他不会告诉桑迟的。
这只狐狸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情,遇事非黑即白,要是他知晓玄阳竟然是这样的人,一定会去找玄阳问个分明,哪怕明知是送死。
他不想连累桑迟送死,他希望桑迟能好好的,做只快乐自由的狐狸,再也不要回到大荔山来。
兔团越是不说,桑迟就越笃定心中的猜测:“是圣君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桑迟的心沉到了谷底,以为兔团已经知晓了卫淮的死讯。
不过很快地,桑迟就感觉出兔团对卫淮的死并不知情,至少他不知道是玄阳杀了卫淮,否则他不会只是躲在兔窝里偷偷哭,而是一定会找玄阳拼命。
可既然跟卫淮无关,圣君还能对阿雪做什么?
毫无疑问,圣君是爱阿雪的,否则他不会迎娶阿雪,可他既然决定与阿雪共度一生,为什么还要这么伤阿雪的心,难道他的爱就是要让人感到窒息和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