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可知,连你和娘亲都不能永远地想着我、念着我、爱着我,
以后每一年……还有谁会在我身边这样做呢,爹爹啊?
宫忱眼眸里那层如星光般的柔情在思念与绝望的泪水里滚过一遍, 和暗红的血杂糅在一起,逐渐变得浑浊不堪、腥涩难言。
是谁把你们的真心变成了谎话?
孩儿……好恨。
好恨。
好恨啊。
星光褪去,唯余漆黑深寒的夜色,笼罩在宫忱的瞳孔里。
荀知将他的变化悉数看在眼里, 温声问:“少宫主,这些年恨得还不够累吗,怎么还是, 不愿意放弃呢?”
“累吗?”宫忱缓缓抬起眼。
“可是不恨,就不累了吗?”
“我只知道,不将那该死者千刀万剐,”他攥紧了胸膛前的衣襟,轻轻道,“我这里,永无宁日。”
。
“宫主留给你的第二样东西是一张符,封印了他这些年积攒的全部功力。”
“此符与他的尸身都在那冰棺之中,符一散,尸身也会随之散去。”
“你去取吧,我在外面守着你。”荀知怅然地闭上眼,“宫主那副模样,我已经独自在这殿内看了七年,若他还活着,恐怕都要与我相看两厌了。”
“最后一程,还是由你去送他吧。”
“我就……不进去了。”
宫忱朝荀知一拜,低头仔细整理衣襟,又拭净脸上的血水,方重新踏入殿中,瞳孔在壁火下泛着冷质的光泽。
随着一声重响,身后大门合上。
——
“那你呢?”
“你也是假的吗?”
“如果我醒了是不是也看不到你了?”
“那我不要醒来………我不要醒来,你别走,师兄,你别丢下我。”
“…………”
“徐赐安!你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丢下你来了鬼界,所以你就要这样罚我吗?”
“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吗?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出你!”
“你别罚我了,别不要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师兄,师兄啊——”
…………
“咳!咳咳!!”
昏暗的房间里,原本沉沉入眠的男子还未睁开眼,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托梦的时间到达了极限,他却浑然不觉,只恨不能把那个在梦里缠着他哭的人搂在怀里细声安抚。
他的眼角悬着一滴泪,像是强撑着,不能在那人面前掉下去,很努力地解释:“我也不想丢下你……”
“可我只能暂时出现在你的梦里……你必须自己醒来,我会在人间等你。”
“快点醒来……到人间来。”
然后那人不哭了,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他:“那、那你等我来找你,不,等下,你走之前,再抱抱我。”
“跟我牵手。”
“亲亲我。”
这一刻,徐赐安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一刻,拥抱缓解不了他的思念,牵手消减不了他的惶恐,亲吻代替不了他的疼惜。
在这梦境将碎的刹那,一定有什么,是现在的他能留给宫忱的最好的东西,比无数次的拥抱、牵手和亲吻都要浓烈。
他要让宫忱靠着这个站起来,从无穷无尽的苦难中,在尸山尸海的绝望中。
终有什么山呼海啸而来,他凭着本能靠近了那人,再靠近。
眼角的那滴泪划落。
“宫惊雨。”
他撩起那人耳边的发,嘴唇蠕动,哑声道:“我爱你。”
…………
“爹,孩儿有一事不解。”
“讲。”
“你曾说,修炼至大乘境之前,绝对不能动心,这我明白,可为何大乘境之后,就可以动心了?”
“因为它怕你。”
“它怕我?”少年瞳孔不易察觉地放大了,抬头看向爹爹,“无情道怕我吗?”
男子很少见他这幅吃惊的模样了,嘴角微微扬起,又很快落下:“正是,无情道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当你不如它的时候,你违背它,它会惩罚你,可等你强大了,它就不敢了。”
“不过,这也不代表你就可以彻底无视它,它就像一个性格顽劣的孩子,虽然害怕大人,但如果有一天它知道你把心都分给别人了,它就会冲你发脾气,反抗你,伤害你,甚至吞噬你。”
沉默了好一会,少年抿了抿唇,竟然问:“那我……要哄哄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