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尽,洞外静悄悄的, 唯有火堆噼啪作响,沈奉君将柳恨剑给的地图取出,宫无岁一并取出路观图, 又指指地图上的几个点位:“我们在弃颅池外围,汇合的修士在最西南,明日天亮我们穿过密林, 就能到弃颅池内围。”
他将那些被吊起来的尸体, 还有遇到越青遥带弟子屠杀修士的事告诉沈奉君, 沈奉君却道:“我一路来找你, 只见尸首, 并未见夜照弟子。”
同样的困惑在二人心中升起:夜照城在修真界地位数一数二, 威望甚重, 就算是为了冥谶,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不仅穿着门服到处杀人, 还闹得人尽皆知。
是越非臣狗急跳墙, 还是夜照出事了?
这还是进弃颅池的第一天,宫无岁一想到还要找燕孤鸿问匕首的事,就觉得脑子乱乱的, 反观沈奉君一派镇定,全无担忧之态。
他甚至还有心思从怀里掏出个橘子,宫无岁眼睛一亮:“我记得橘子在路上都吃完了,你怎么还有?”
沈奉君道把橘子递给他:“带在身上,忘记吃了。”
宫无岁心安理得地接过来,把橘子剥开递给沈奉君,对方却摇摇头。
他观察了好几天,起先还以为是沈奉君喜欢橘子,毕竟小时候在来神花府游学也要买一筐橘子回仙陵,可后来他发现沈奉君其实没那么爱吃,在磷州买的橘子基本都进了自己肚子。
阙主虽沉默寡言,却在细微之处体贴,连对自己都这么大度,对喜欢的人肯定更好,怪不得慕家堡当年为了和阙主结亲,连逼婚这种损招都干得出来……
他天马行空地想着,眼皮却渐渐沉下来。
复生后他要灵元匮乏,精力大不如前,动辄就要睡五六个时辰,此刻和沈奉君待在一起,盯着跃动的火光没一会儿就困得快睁不开眼。
他没话找话,强撑着路观图卷起来塞给沈奉君,手里半个橘子却滚到脚边:“……我的橘子。”
沈奉君侧头看他一眼:“……睡吧,天亮我叫你。”
这话像什么咒语,宫无岁脑袋一歪,就栽倒在沈奉君身上睡过去了。
这觉睡得很舒坦,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睡醒睁眼时,他正枕在沈奉君腿上,火堆还没熄,先前带血的兜帽如今干干净净盖在他身上。
沈奉君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察觉到他醒过来,也慢慢睁眼:“天色还早,还可以再睡会儿。”
宫无岁身体一僵,慢慢坐起来:“没事,我睡饱了。”
说来也奇怪,他一个人睡时经常做乱梦,一会儿梦见神花府一会儿梦见沈奉君,可挨着沈奉君就算睡山洞也安稳,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又把兜帽戴上,透过蒙蒙白雾去看林中情状,深吸了口气。
“天亮了,我们出发吧,”弃颅池四面环山,群山高大遮光,故而只有正午时才会明亮起来。
沈奉君在后头“嗯”了一声,宫无岁抱着拂尘等了半天,身后的人却一直没跟上来,一回头,沈奉君还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宫无岁以为他不舒服:“你怎么了?”
沈奉君面不改色:“……腿麻。”
他的右腿被宫无岁枕了一晚上,已经动不了了。
宫无岁:“……”
又过了两刻,天色比方才更亮了些,沈奉君僵住的右腿终于恢复行动,两人照着地图御剑避开死路,偶有几只魔物也被斩杀,很快就穿过密林,到达中心。
和外围的乌烟瘴气不同,真正的弃颅池只是一片眼状水域,池水清澈,呈深蓝色,此刻风平浪静,美不胜收。
宫无岁环顾一遍四周,不解:“这里就是弃颅池?冥谶呢?人呢?”
他们一路走来也没遇上任何人,现在到了中心也看不见人影,实在匪夷所思。
沈奉君在湖边绕了一圈,停在一片凌乱的脚印面前:“他们已经来过了。”
说完又捡起一片深紫的衣料,上面用金线绣着麒麟纹样,宫无岁也伸过头去:“是夜照门服。”
又道:“也是,我们在外围多耽搁了一日,其他门派肯定早早到达。”
可再一抬头,四周仍是空无一人,水面平静无波,除了这一方池水别无他物。
那冥谶大概就是在池子里了,宫无岁随手捡了块石头一扔,石头才飞上水面,就生生停下,“扑通”一声落进池里。
“嗯?”
这是什么道理?宫无岁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扔了一块石头,仍是停下坠进水中,“这池水古怪。”
恰此时,一只苍鹰从密林中穿出,振翅飞向高处,然而才飞到弃颅池水域之上,两只翅膀就抽搐起来,它急鸣一声,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旋,随即脱力一般直直坠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