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胸脯,脚下生风地进了神花府大门。
宫无岁的意识缩在这具身体里,在尝试好几次想控制梦中的身体都不得后,他终于放弃,一时怔忡。
原来他梦到的是文会宴。
这时候宫无岁也才十五岁,天真意气,神花府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大好,纵然当时只道是寻常,没有意识到这段光阴有多么弥足珍贵,可如今回看,十五岁已然是他再回不去的美梦。
他像一个看客,静静看着已经发生过的事重演。
阳春三月,神花府百花盛开,院中落樱和桃花争艳,一片云霞似的粉,花墙上爬满了明黄的九里光,花架上是花团锦簇的大牡丹,每穿过一道回廊,都有不一样的动人春色。
宫无岁火急火燎地穿过回廊,终于在尽头的水榭处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人着一身淡蓝衣袍,发顶带冠,发后却缀着一条儒巾,素净但不寡淡,眉眼带笑,给人一派如沐春风的儒雅温柔。
神花府最年轻的家主宫渺,字照临,这一年他刚刚及冠,却已早早独当一面,独自操持神花府五年。
洁白梨花随风悠悠落下,正好落进水中,点缀着满池红莲。
一人道:“如今正是三月,何以莲花和梨花会一同盛开,真是奇也怪哉!”
宫照临微笑道:“莲藕是冬日种下的,为迎佳客赴宴之喜,府中种花人故而小心照料,终于盼得莲花盛开。”
那人道:“原来如此……芳首如此操持,实在是有心了。”
“是我要谢各位赏光前来,”宫照临命家仆将客人带去安置,一转头就看见呆站在一旁的宫无岁,未出声笑意已先至,也未责怪他贪玩:“无岁来了,那就陪哥哥到前厅接待客人罢。”
二人一路往前厅走,宫无岁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咱们神花府真的住得下吗?”
宫照临却道:“夜照城主越凭天喜得贵子,抽不开身,就不赴宴了,他只派了一位刀者过来送礼,想来应该会空出许多房间。”
此话正合宫无岁的意:“不来也好,反正他们夜照城总拿鼻孔看人,上次兄长去夜照城还被他甩脸色,我巴不得他别来。”
宫照临却不恼:“我年纪轻,他们难免将我看轻,情理之中的事。”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什么:“除了夜照城,天武台和仙陵也送来了重礼,说来也奇怪,神花府和天武台向来交情不深,这回慕家不仅送了重礼,连慕啸家主都亲自前来,他还带了上官夫人,慕章公子和慕姿姑娘。”
宫无岁也不明所以:“慕啸不是一向目中无人吗?怎么这回倾巢出动?”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们那么殷勤,不会是看中兄长品貌风姿出众,想和我们神花府结亲吧?”
宫照临微微一顿,无奈道:“你又拿兄长取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实话实说嘛。”
宫无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时神游天外,宫照临却打断他:“这回仙陵也来了人,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一提到仙陵,宫无岁脑子里就无端浮现出一张冰清玉洁的脸,去年沈奉君被人暗算重伤,奄奄一息,他拼死拼活把人背上山,膝盖和脚都磨破了,不知道对方现在好些没有。
他心有疑问,嘴上却道:“谁?难不成是孟掌门?”
宫照临假装没看见他眼中一晃而过的情绪,道:“孟掌门年事已高,又事务缠身,他推说不好意思和我们这些小辈凑热闹,所以就派了他的得意弟子前来。”
得意弟子?那不就是沈奉君?
宫无岁眼神一亮,却听宫照临道:“他的大弟子柳恨剑,世人美称湘君,今年是第一次来神花府。”
那个嫉妒沈奉君的刻薄鬼?宫无岁一听名字就失去了兴趣,油然而生出一股连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失落。
“哦对了,他的二弟子沈奉君也要来,你很喜欢的那个,年纪轻轻就继任阙主,果真前途无量,”宫照临慢悠悠地补充,一边感慨。
宫无岁先是生出一阵喜悦,最后又硬生生地强压下去:“他那么一本正经的,谁会喜欢他?”
宫照临却道:“你不是爱逗他吗?我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宫无岁一噎,正要反驳,却被宫照临推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