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时,宫无岁忽然想起沈奉君十岁那年到神花府游学,他也是这样目送沈奉君离开。
他呆呆看着沈奉君,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还是宫照临眼尖,顺手将他扯到身后,不至于失礼。
“既有要紧事,那宫某就不留客了,这些薄礼还请湘君代为收下,顺便替我问候孟掌门的身体。”
宫照临照旧和柳恨剑寒暄,后者已然恢复了仙陵大弟子仙风道骨的体面,客客气气:“多谢芳首。”
他瞥了一眼姗姗来迟的宫无岁,又下意识去看沈奉君,那些刻薄话在喉咙里绕了两圈,显然欲言又止,宫照临后知后觉,赶紧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长盒:“这是单独给湘君的礼物。”
“给我?”柳恨剑一顿,断然拒绝:“不必了,无功不受禄,我是仙陵大弟子,什么都不缺。”
相处半月,宫照临多少摸清了柳恨剑的脾气,被拒绝了也不觉得难堪:“不是贵重之物,只是神花府的寻常特产物件,湘君带回去一看便知。”
盛情难却,柳恨剑再三推辞无果,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收下了。
宫照临都给柳恨剑准备了礼物,宫无岁却两手空空,他又一阵后悔,想主动和沈奉君搭话,又想起昨夜自己气势汹汹说走就走,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他像是被提着脖子的蔫鸡,不上不下的,眼看着仙陵的弟子已经准备启程出发,正打算鼓起勇气说点什么,一道挺拔的人影就无声无息走到面前。
他一怔,下一刻手里就多了件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包龙须糖。
沈奉君从哪儿弄来的糖?干嘛突然送糖?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这几个问题脑子里转来转去,还没发问,沈奉君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宫然……别生我的气。”
静谧的长目多了些犹疑,沈奉君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求人和好,只能用最笨拙的办法,却不太自信。
宫无岁简直受宠若惊:“卖糖的阿婶不是下午才出摊吗?你什么时候买的?”
沈奉君道:“天亮时问了阿连,他说你喜欢,我请他带我去买。”
这个人居然大清早不睡觉跑去外面买糖?
这是想和好吗?
宫无岁这两日的憋屈瞬间消失大半,一双眼睛立马绽出神采:“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神花府?”
沈奉君就知道他不生气了,眼底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以后。”
柳恨剑清了清嗓子,在后面催促:“时间不早,走罢。”
“嗯。”沈奉君应完沈奉君,又转过头来和宫无岁告别:“我走了。”
宫无岁眼睁睁沈奉君背着两把剑走了,脑子里却只剩沈奉君临走前那个昙花一现的笑,只觉得心尖上被人轻轻攥了一把,好不古怪。
“仙陵有湘君和阙主,来日前途必不可限量。”宫照临目送些二人的背影,发自内心赞叹。
“兄长,”宫无岁一边抱着糖一边愣声道,“你有没有过一种……心头过电的感觉?”
尤其是看见别人笑的时候。
“嗯?过电?”宫照临收回目光,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你身体不适吗?”
宫无岁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人,压下拿点异样的感觉,幽幽道:“没什么。”
和沈奉君和好,宫无岁心情都晴朗起来,继续和宫照临一起招待宾客,有时忙不过来,慕慈心也会帮忙照料一二。
谁知他还没高兴多久,晚上就和夜照城的燕孤鸿杠上了。
他整日忙里忙外,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沈奉君送他的龙须糖还没来得吃就落在了宴席上,等宫无岁火急火燎回去找时,正好看见燕孤鸿捏着一个纸包吃得起劲。
里头的龙须糖已经没了大半,宫无岁顿时只觉一个晴天霹雳:“燕孤鸿?你为什么在吃我的糖?”
燕孤鸿平日沉默寡言,在宴席上也无甚存在感,只有吃饭的时候最及时,突然被质问也是一阵莫名:“它掉在地上,我看小厮要扔掉,觉得浪费就捡回来了,这是你的?”
宫无岁两眼一黑:“这是别人买给我的!”
燕孤鸿默了默,退步道:“哪里买的?我明天买来还你。”
宫无岁:“那怎么能一样?”
燕孤鸿:“都是糖,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