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非臣微微一顿,转过头,难以置信道:“兰亭?”
越兰亭载着闻枫月落地,提剑将杀向越非臣的黑衣人击退,见越非臣如此狼狈,忙道:“爹,你不能再战了,快停手吧!”
越非臣却道:“你师父……”
“师父一定会找到的,我陪你去找,你不能再战了,真的不能再战了……”他搀着越非臣,声音颤抖。
闻枫月将迎面劈来的剑招挡开,急道:“不行,他们人多势众,你我根本敌不过!”
越兰亭看着满地陈尸的山谷,又看一眼正与慕慈心缠斗的二人,心中一横道:“我们走!”
在越兰亭纠缠和催促之下,越非臣只能强撑着跟二人离开,古怪的是这三人一走,那些黑衣人也像一群被鲜花吸引的蜜蜂,穷追而去,半点留意也无。
到了这个时候,宫无岁终于确定这群黑衣人和慕慈心不是一伙的,他们要杀的人只有越非臣。
“你们实在欺人太甚!”宫无岁和沈奉君联手,慕慈心再无可战之力,只能边战边退,他一手执银|枪,另一手却提着个古怪的箱子。
宫无岁一剑刺去,立刻卸掉了他半块肩甲:“少废话!”
“你不是要与我同归于尽吗?现在怎么又偷偷带东西潜逃……慕慈心,你嘴里怎么没一句实话?”他一旋剑,又将他半块胸甲卸下,慕慈心踉跄后退几步,刚站稳脚跟,却只觉后背又一阵刺痛。
刺啦——双剑齐出,将他整块背甲卸了下来,宫无岁和沈奉君一动一静,一前一后,顷刻就将慕慈心一副战甲拆得七零八落,露出他战甲下的素衣青衫,宫无岁微微一顿,想起当年文会宴,慕慈心也是穿着这样的青衫,只是物是人非人不在,素衣顷刻就成了血衣。
他再一剑,直直挑落了慕慈心的头盔,露出他一张惨白不见天日,又略带慈悲的面容。
这张脸,这幅神情,骗过多少人,又害死多少人?他心下微窒,再一剑,无遗就直直从慕慈心左胸贯入,从后背穿出。
“嗬…嗬……”慕慈心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嗬嗬声,半晌才发出字据,“宫……无岁……”
咣当——他紧握的银|枪直直倒地,另一只手上的古怪木箱也骨碌碌滚落,坠地时发出“咔嗒”一声响,宫无岁低头望去,瞳孔却一瞬紧缩。
那是一颗完整的,面容安详的头颅,她阖起双目,唇角微带笑意,面貌庄严又慈悲,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像当年名震修真界的佛母娘娘。
慕慈心竟然随身带着喻求瑕的头颅,尽管她已死去多年。
到底是什么样的恨,能让他把她的尸身做成傀儡,又将头颅保存至今?
又或者这其中不光只有恨?
他一把抽出无疑剑,慕慈心却再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落下,跪在了宫无岁面前,他张了张嘴,“哇”得吐出一口鲜血,然后颤抖着双手去捡地上的头颅。
他心知此刻已然无力回天,也再不逃避,只是抱着那颗头颅惨笑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我败……”
他皈依佛门时,佛不肯将目光施舍给他;他追随喻求瑕,喻求瑕背叛他;现在他坠入魔道,多年绸缪,最后仍旧功亏一篑:“……为什么你们都那么可恨!”
宫无岁举着滴血的长剑,却迟迟未动,看着他抱着喻求瑕的头颅,还是忍不住道:“……其实当年喻求瑕把天命笏和喻平安交给我时,还对我说过另一句话。”
慕慈心却头也不抬。
“她对我说,‘我寿元将尽,死到临头,这辈子的冤孽是赎不清了,我只希望在死前将我那偏执的徒儿引回正途,稍稍弥补我对他的愧疚之情。’”
当年宫无岁尚不知她口中“偏执的徒儿”是何人,如今却什么都明白了。
慕慈心垂着头,口鼻不断涌出鲜血,闻言却微微抬起头来:“……是吗?”
宫无岁不愿说谎:“是。”
他本以为慕慈心会有所动容,谁知听完却恶劣一笑:“那又怎么样?”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想感动我,还是想在我临死前安慰我?”
他说完又猛咳几声,宫无岁不由皱起眉。
“如果你觉得我是那些……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三瓜两枣就能打动的傻子……就太天真了。”
“我将她的头颅封存,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着,看着我如何用天命笏重振天命教,如何用她教给我的枪法杀人,如何用她创造的术法炼制傀尸……这些都是我犯下的杀孽,也是她一手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