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已应下,说明日会亲自去请。”
萧碧君又睁开了眼,她仰头看着香案,双手紧紧合十,身体仍在轻颤。
“公主……您休息会吧。”劳嬷嬷忍不住道。
萧碧君充耳不闻,她再度阖上眼睛,晦涩的经文又从她口中幽幽传出,字句间均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与森冷。
她身后的劳嬷嬷满脸均是忧心忡忡之色。
公主最近像中邪了似的,一直偏执地认为“原来”的世子爷能回来,常常与那最近才结识的长相诡异的老和尚密谈,她虽一直从旁劝解,但是公主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旁人擦嘴的余地,可是……
“公主,这件事,王爷还不知情,您看,这……”
萧碧君捻着佛珠的动作未停,她神情专注。
“他不用知道。”
殿外的风突然卷着枯叶拍打木窗,劳嬷嬷望着主子苍白的侧脸,终究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了殿门。
一段时间之前的簪菊坊闲云阁内。
庆郡王萧英虽然走了,但是他的某种影响还在,谢云逍黏在贺寒舟后头,贺寒舟也不怎么搭理他,二人之间的氛围一直不大对劲。
东道主萧必安责任心上来了,便在一旁打哈哈:
“那什么,不速之客也被赶跑了,今日请贺公子来本是为的散闷消遣、把酒言欢的,现下菜也齐了,我们还是落座吧,一会蟹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来来,贺公子快请,这主位我可是特意给你留着的!”
说着,他行至主位旁伸手拂去椅背上的锦垫,语气里满是不容拒绝的热络。
贺寒舟冲他颔首示意,便撇下谢云逍,信步去了萧必安招呼的雅座上。
“有劳。”贺寒舟慢条斯理道。
“公子客气。”萧必安笑道。
说完,他便松了口气转过身来。
今日本就是他做东,他可不想真的闹出事来叫场面失控。可他一回身,便看到谢云逍一脸不满,臭着脸瞪着自己。
“萧二货,你还有心情咧嘴笑?”谢云逍阴阳怪气,话里夹枪带棒的。
本来好声好气招待的萧必安,这下立即被他噎得胸口发闷,脾气“噌”地就上来了。
“我不笑我还哭啊,好你个谢大傻狗咬吕洞宾!我好心好意帮你打圆场,你还冲我狗叫!!”
谢云逍斜睨他,哼哼了一声,又痞痞道:
“我不狗叫,你能听懂?”
“……!”
萧必安怒了,“你你你!”
管复忙往拉住他坐了下来,给他满了一杯酒,并低声道:
“好了好了,必安,谢兄一向心直口快,自有人收拾他的,你别气了,这家店不错,都是你爱吃的。”
萧必安愤愤坐了下来,低骂一声:
“谢大傻活该打光棍!”
管复干咳一声,又冲众人道:
“吃菜吃菜,这里的菜色均是上乘,贺公子不妨试试看,尤其是清蒸蟹黄肥膏腴,配着自酿的雄黄酒更是一绝,贺公子快请。”
贺寒舟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官复又冲谢云逍使使眼色,示意他坐到贺寒舟身边去。当然,谢云逍自不用他说,也早挨蹭到贺寒舟身旁了,这会半个身子都要贴上对方肩头了。
贺寒舟落座下后便更加沉默起来。
他的碗碟里很快便被谢云逍夹了一堆叠成小山似的食物。当然,他并没有吃几口,但却罕见地喝了几杯雄黄酒。
他表情平静,端起青瓷酒杯轻抿,姿态优雅从容,但谢云逍却看得龇牙咧嘴的,他像个老妈子似的在贺寒舟耳边喋喋不休:
“寒舟,你不吃菜只喝酒容易醉的。”
“寒舟,你咳嗽还没好,酒性烈冲了可怎么好。”
“不喝了好不好老婆老婆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
贺寒舟低垂眼帘并不理会他,他的脸颊上已染上丝丝红晕,但是眼神却尚清醒,并无醉态。
他手指松松蜷着一杯雄黄酒,指尖轻叩杯沿,有些出神。
他素来体寒,稍许饮酒并不妨碍,甚至天冷时饮些热酒反倒有些益处,但因他素来不喜欢酒的气味,因此从未饮过酒。
但是今天他突然有些想尝尝这个据说“一杯浊酒解人意”的东西。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刺鼻的酒气撞进鼻腔,入口仍便是辛辣呛人,还是一样的难喝。
可当酒液滑入肠胃中,一股热流却蔓延开来。自刚刚起,看着席间萧英与谢云逍“相谈甚欢”他便躁动的神经,终于在这暖意中稍稍松脱。
只是身旁聒噪的谢云逍一直喋喋不休实在扰人,吵嚷地他头昏脑胀,这个家伙真的很坏……
他放下酒杯,扶了扶额角。
谢云逍忙揽住他。
“好了好了好了,回家了回家了,咱不喝了,妈的,今天就不该让我老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