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恶心。
仿佛有滚烫气息从胸腔深处倒涌,掺杂在烈焰怒火间,血腥味愈见清晰。
唇不知何时被咬破了些,略显苍白的淡色唇瓣,被一点殷红洇透了,我却仍只能旁观着这一切。
“冒牌货。”我声音有几分喑哑,“滚出来!”
聒噪的“舟天阳”却第一次陷入了沉寂当中,而他若有似无的气息,也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
藏起来了。
时间线的发展不可逆转。
男子占据舟家家主身份后,俨然与这个新身份融为一体了。
他爱重妻子,勤恳修炼,有知心好友数人,是再平坦顺遂不过的天之骄子的人生。前半生硝烟苦果已成幻梦般,仿佛没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怀疑这具身体被孤魂占据。
与我料想中的不同,“舟天阳”实在是掩饰的……很好。
没有一分破绽,也与我拥有记忆以来所见到的父亲形象有所不同,似乎更加慈爱。
他也再没有做过“预言梦”,仿佛随着肉.体的更换,这一场奇妙又令人恐惧的巨大机缘也被永久性的抛却了。
男子甚至想过,或许是因为他不再需要什么了。
之前的每一次姗姗来迟的梦境,都降临在他被困境折磨许久、不得寸进的时刻。而现在,他对其新的人生十分满意,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在黑夜里尽享刻骨的恐惧和警惕。
历经种种,他不想再做一个恶人或者好人,只想寻到一处归处。
变故发生在妻子临产前的夜晚。
预言梦毫无征兆地再次到来——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这个强大到甚至令他隐隐畏惧的机缘。“祂”让自己拥有一切,那同样可以剥离他拥有的一切。
梦中如被白雾遮掩,如梦似幻,什么也看不清。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这种奇怪的状况。
只有那个熟悉的预言之声在耳旁响起。
[……你会拥有两个儿子。年长者成圣,年幼者成魔。]
一些画面飞快在脑海当中掠过。
[你需悉心教养圣子,打压魔子。]
[魔子堕魔后,欲危害三千世界,毁灭天道……需由……圣子亲自诛杀……自此,天下太平。]
“祂”的声音渺茫不清,似近似远,只有关键词声声入耳。
“教养圣子,打压魔子……”男子好像陷入了魔怔当中,呆呆地重复着这两句话。
“那我现在就杀了魔子——”
[不可!]
那道从来平稳、兼具神性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情绪上的波动,带着几分叱责意味。
[命数精妙,不可随意更改。魔子只能由圣子诛杀,他们的命数若有差错——]
祂极为冷漠地说:
[这次违反预言的代价。是天道倾颓,万万生灵尽毁。]
[绝不可更改。]
“天道倾颓,万万生灵尽毁……”男子几乎有些麻木地重复。
万物生灵,与他何干?
但他才将将拥有的顺遂人生,绝不允许被扰乱。
他不想死。
仅有两次的“代价”,几乎让男子到了对于惩罚胆战心惊的恐惧的程度,又何况这一次的惩罚,是他的性命。
那道神音告诉他,这是一个长期的任务,也会是他拥有的最后一个预言梦。
达成之后,就如同以往一般,会赋予他无上的奖赏。
无上机缘与万物烬灭对比起来,他当然知晓怎么选。
原来如此。
我只冷淡旁观着这一切,即便“祂”预言我为危害修真界、毁灭天道的魔子也无动于衷。甚至很百无聊赖地想,怪不得之前“舟天阳”唤我魔子时的语气奇怪,还以为是继承他那魔头事业的“魔子”,原来还有言外之意。
梦醒之后,男子紧紧盯着道侣将生产、明显圆润充盈起来的腹部。
望了许久,眼睛也不敢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