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把阮筝堵得哑口无言,没等打结的舌头捋直便听到他接着道:“阮筝,恭喜你,终于摆脱了。”
终于摆脱傅之恒了。
话筒因为被牢牢捂住传来沙沙的空响,如同风吹过山谷荡起回声。阮筝紧紧咬住牙关克制突如其来的情绪。明明鼓足勇气才拨通电话,但此刻却只想时间倒流回十分钟前,他一定打好草稿再按下通话键。
“你以后不会再被任何东西束缚,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包括爱你想爱的人。”傅之恒把未尽的对白说完。
喉结重重滚过一遭,卡在喉咙的浊气得以呼出,阮筝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他已竭尽全力去说:“好。”
顿了顿,他极认真地喊:“傅之恒。”
“嗯?”
“一直忘了说......”他深吸一口气,“谢谢你在暴风雪的时候来找我。”
“不客气。”
“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萦绕在阮筝心头许久,久到两人仅有的甜蜜瞬间渐渐开始褪色,他却还找不到答案。
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嗤,傅之恒似乎对这个问题很不在意,“为什么现在才好奇?”
“我想知道答案。”
一直都好奇,只不过是如今才认为自己能够毫无负担地提问。
“tes yeux de tourterelles sont pour moi.les étoiles étincelles dans le ciel . moins que ces diamants-là.”1
阮筝虽上过几节法语课,但久不用早就忘记了,只能听出眼睛、星星、钻石等简单名词。结合上面的提问,大概猜测是夸赞眼睛漂亮,又不是很肯定。
“我法语不好。”他诚实道。
傅之恒轻笑,“我知道。”
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一会儿,每次阮筝想挂断的时候傅之恒总能找出新的切入点提问,时针不知不觉走过一圈,护士进来提醒他妈妈今天的复建已经完毕。阮筝匆忙跟他道别,“我要送妈妈回病房了,下次再聊。”
“好。”
咬咬唇,他纠结两秒忍不住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会来首都?”
“明早。”傅之恒简言意骇地给出答案。
阮筝对着黑下去的电话屏幕发了一会儿呆,护士再次出言提醒他才回过神,接过轮椅把手。
“宝宝怎么好像心不在焉的?”秦纭纭一眼看出他有心事,阮筝摇摇头,说没什么。
秦纭纭摆摆手,“算啦,你学习上的东西我也不懂,要是很不明白就问老师,问同学也行,不要害羞。”
“......好。”
因为今天复建做得很用功,理疗师送了她一朵纸折的小花,秦纭纭摆弄着,不无可惜道:“小夫老师今天怎么还没来,我想给他看我的花。”
“是平时经常来给你们讲故事那个小夫老师吗?”阮筝听她提过几次这个人,对方似乎每个月都会来一到两次,跟病友聊天或者做游戏。这里比较偏僻,平时很少义工过来,所以无论是秦纭纭还是其他病友对于年轻人过来都很高兴。
阮筝想当面谢谢那个人,但因为他工作太忙,总跟对方到访的时间错开,所以直到现在也没能见上面。只知道大家都小夫小富这样喊,也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名字。
秦纭纭语调轻快道:“是的呀,小夫老师可厉害了,他知道很多事情,每次都会讲新的故事。”
“那下次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吧,我也想听小夫老师讲故事。”
“好哦。”秦纭纭拍拍他的手,像说悄悄话一样小声告诉他,“刘奶奶说他很帅,我还是觉得我们宝宝更帅。”
阮筝弯了弯眼睛,“那我更要看看他长什么样了。”把秦纭纭送回去,又跟护工交代了几句才离开。
第二天,他把两个会面推迟,早早等在机场。傅之恒给他发了航班信息,到达时间是九点五十,现在才八点零一。他看了眼一旁仍冒着热气的早餐,有些担心他到的时候已经凉了。
会不会有些过了?他们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他还上赶着买早餐接机,好像还没变一样。
阮筝趴在方向盘侧看着窗外摇摆的叶子,一夜未眠,他眼底泛着青黑,因为过度消瘦颧骨较之前明显。窗户倒影着很陌生的一张脸,傅之恒见到这样的他还会像先前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