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易凡反正是闲来无事,就踱步过去,眯着眼略微地仰了头,他朝年轻人道:“我来试试吧。”
年轻人与他对视几秒,脸上的表情飞速的从愕然转到了惊喜。年轻人短发染成了冬青色,下巴微尖,眯眼笑起来很俊俏讨喜:“那太好了。”一脚迈下矮凳,他叮嘱道,“你小心着点儿手,铁丝生锈了,别伤着了。”
贺易凡应一声,接力似的蹬上矮凳,站上凳子,他的视线正好与那枚铁钉齐平,审视了片刻铁丝的走向,贺易凡伸手,三下五除二解开结,将牌子取下递给了正在下面接着的年轻人。
“唉?”年轻人惊叹着笑道,“你手真巧啊,我弄了好久都不行。”
贺易凡本来是不准备笑的,但是年轻人笑的实在讨喜,对他敬佩的几乎有些夸张,于是他没忍住地一翘嘴角。心内暗道,这跟手巧不巧可没关系,下次干活换个高点的凳子吧。
在远处他就看出来年轻人不够高——踩上了凳子还是不够高,踮着脚伸长了胳膊才勉强够到铁丝,根本使不上力气,这才忙活了许久也摘不下那块牌子。
这时两人身后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贺易凡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满头白色卷发,戴着一副墨镜的老太太蹬着两条细腿,正小步快速地往这边走来。
看到贺易凡,她抿起薄薄的嘴唇仰脸打量了他一番,不过没说话径自略过了贺易凡,对着年轻人的头轻轻一扇——一看就是个很懂轻重缓急的人。
“小罗你不是早上就摘这块牌子呢吗?”
年轻人——小罗满不在意地一笑:“这不是摘下来了吗。”
“合着你这两个小时就摘了这么块牌子,对吗?”老太太露在墨镜外的细长眉毛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
“哎呀,”小罗依然是嘻嘻哈哈的满不在乎,对着老太太手里的一袋菜一指:“您这俩小时不也就买了这点菜么。”
老太太眉毛竖的更加笔直,一巴掌拍过去:“你个混小子还编排起我来了?”
“哪敢哪敢,”年轻人这时看向贺易凡,想将老太太的注意力从这两个小时到底有什么成果移到了贺易凡身上。而老太太果然也伸出一只鸡爪似的手,指着贺易凡:“这位是……”
小罗回答的干脆:“不认识,刚刚帮我摘牌子的。”
老太太视线又回到小罗身上,“啪”的再次一巴掌:“这块牌子是人家摘下来的?合着你这两个小时什么也没干!”
“怎么这么说?”小罗嗔笑,两只手献宝似的朝贺易凡一指,“我这不是认识了这么一位好心人嘛。”
“这算个屁!”小老太太铿锵有力,吐了一地吐沫星子。
贺易凡本来是一直笑微微的听着一老一小说话的,此时就皱起眉头,他知道老太太骂的是小罗,但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大概仿佛好像被批为“一个屁”的贺易凡舌头摩梭着牙齿,想开口说上几句,然而微微偏转视线,他发现小罗正对他笑。
一耸肩一挑眉,小罗显然也听出了老太太话里的不当之处,很讨巧地对着贺易凡来卖乖了。这样既不会惹得老太太不快,还能在心理上,和贺易凡站到了同一战线。
皱眉一笑,贺易凡发现这个被叫做小罗的年轻人有点意思。
小罗举手投足都有一种……倒不是说偏于女性化,但是绝对经过了精心准备的设计感,皱眉、撇嘴、眼波流转,仿佛都在镜子面前做过千百次的练习,只为了最大化地展示出自己的魅力。
而小罗也确实有魅力,粉面桃花、唇瓣嫣红,眼睛水灵灵的黑亮。
贺易凡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产生这样新奇的感受:原来男人也可以……可以什么呢?贺易凡的直男情结拒绝他再继续往下想下去了。
小罗低着头,清理着指甲刚才站上的污垢,漫不经心地开口地回答着老太太的问题:“能有什么事儿呢?王叔请假就请了呗。”
老太太扯着嗓子:“两个星期请了三回假了。”
“您记性还挺好,”小罗摸摸干净如新的粉色指甲,抬起头来,“王叔他肯定是家里有事儿忙,上头的活儿也没落下,奶奶你就别这么斤斤计较了。哎呦。”——又是一巴掌。
“奶奶我们中午吃什么?”
老太太瞪着小罗:“吃吃吃,就知道吃!”
因为老太太总是要腾出一只手去扇小罗,因此左手拎着的一袋子菜在开门时就非常碍事了,嘴唇瘪着,老太太一眼叨住了贺易凡。
把满满装了一塑料袋的胡萝卜、芹菜、鸡胸肉一股脑塞给贺易凡,老太太对于贺易凡的推拒热情而不容置疑地开口:“拿着吧,给狗都不给那臭小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