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打了他,打在左脸,是你突然发难,让我吐了一口血——你心疼了,对不对?”
它僵硬地看了他一眼,狠狠地瞪了他好一会,才说:“你打的是他右脸。”
又说:“你还掐了他,疯子。”
徐赐安便笑了一下:“你果然记得……以后不会了,你比我冷静,你多监督我,好不好?”
它不说话,继续冷冷看着他。
徐赐安闭了闭眼,又自顾自道:“后来,我把他带进天青泉里疗伤,无意间看见了他身上的疤。那晚你告诉我,他这是一具假肉身。”
“我问你为什么?”
“你说,有一道疤,应该在左边,但是出现在了右边。”
“于是等他睡着,我就去找了柯元真,他承认那具肉身确实是假的,可他却坚持疤不可能出错。他做假肉身的时候,用了复刻的术法,也就是说,该是什么样的,复刻过来就会是什么样的。”
“可我知道你说的没错,那道疤就是在左边。”
“所以你看,你和我一样。”
“你记得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
此话一出,它目光发怔,定定地看着徐赐安,方才是不想说话,此刻却是喉咙一哽,说不出话。
徐赐安苍白的脸上带着浅笑,手指轻抬,落在它的心间。
“你就承认吧,你也爱他。”
“术法都有出错的时候。”
“你对他的爱没有。”
第80章
徐赐安在燧光阁牢房里度过的第十五日, 突破大乘境巅峰,来到了天人境。
那气息的变化极为隐秘,瞒得住其他人, 却瞒不住同境界的大祭司。
“道人合一, 不在道中消亡,就在道中生生不息。”
大祭司在他升境的那一刻出现, 玄铁面具下的目光温和:“真是没想到, 徐公子竟然在身体透支的状况下战胜了自己的道,整个修仙界中,二十六岁的天人境实在是屈指可数,真是恭喜。”
“………没想到吗?”
境界虽升,可灵力补充跟不上, 徐赐安的状态依旧糟糕透顶,他从凌乱的发丝下抬眼,轻轻瞧了一眼大祭司。
但那却是极为锋利的一眼。
“那前辈原本, 是想我死在这?”
“好大的一顶帽子,”大祭司无奈道,“如若徐公子肯如实交代那日所见, 白王是谁,我又何必关着你。”
“我们燧光阁的手段虽然不比惩恶台残忍, 但也绝没有善待犯人的道理,换谁来了,都是不予吃食,不见天日, 三日施加一次水刑,只是我事先并不知你身体有恙——”
“轮回丹对精血的回复虽快,却不免要经历从少到老的轮回期, 这期间灵力受限,你不在徐家安心养病,反而来了这风口浪尖的邺城,是为了宫忱吗?”
“…………”
徐赐安因为白王的缘故,现在看戴面具的人都颇不顺眼,若非此人受宫忱敬重,他是一句废话都不想跟他说的。
他漫不经心地道:“前辈未免对别人的事有些太关心了吧?”
“惊雨是我的下属。”
“不是,”徐赐安一点点眯起眼睛,“从你一年前为了自己的声誉把他推出去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大祭司一愣:“此话怎讲?”
徐赐安表情微冷:“我听说,当初是你告诉宫忱,赤斫正在准备突破天人境,让他务必守好云青碑,并收服万火之首,红莲圣火。”
“原本我以为你是器重他,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消息从头到尾你只告诉了他一人。”
——是害怕提前告知大家,会引起恐慌吗?可比起那点儿无伤大雅的恐慌,万众一心对抗赤斫才是更重要的事。
可是当时的大祭司却把这重担交给了宫忱一人,以至于后来出事,宫忱也一直把责任只揽在他自己身上。
“就好像你明知云青碑会破裂,故而提前把这桩烂摊子甩了出去一样。”
“之前我一直没想明白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花了十几年培养了那么多的除鬼师,呕心沥血地要将人间恶鬼除净,云青碑裂了对你并无任何好处。”
徐赐安顿了顿:“但我现在明白了。”
“明白什……”
大祭司的话还没有落地,徐赐安冷不防挥手打掉他的面具,而他却连阻止的动作都没有做出——
是来不及做出。
一张被火焰灼烧得面目全非的脸露了出来,少得可怜的幸存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暗灰色的尸斑。
“因为你,阻止不了。”